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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19.氣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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氣活

“鄔咎有沒有可能覆活?”

祝宵冷靜思考過後,向趙子睿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。

“咳、咳咳!”趙子睿一口水嗆在嗓子眼,捶著胸口猛咳了幾聲。

這些天見祝宵,他都沒有再說鄔咎在棺材板裏仰臥起坐的事情了。他還以為祝宵已經認清現實了。

沒想到不是不說,是還有這麽一個驚天大雷在等著他。

鄔咎還能不能活,他不知道,但是——

趙子睿禮貌地問:“我能先死十分鐘嗎?”

“可以。”祝宵平靜地拿起水果刀,“要不要幫忙?”

“別,不勞您動手。”趙子睿發覺祝宵是認真的,坐直起來,也不開玩笑了,“你說的這個……你怎麽想的呢?”

祝宵回想起來,昨天他醒了之後,家裏幹凈得纖塵不染,好像有人在這殺過人要清理犯罪現場一樣。

可他活得好好的,貴重物品一樣沒少,這人進來這一趟好像就為了幫他幹活搞衛生似的。

他還專門看了看門口——沒有人進來過的痕跡,而且大門也被人仔細擦過了,幹凈得連他自己的指紋都沒有。

仔細檢查過後,他依然是一點與“人”相關的東西都沒找到。

昨天他家唯一的訪客……祝宵努力地想了想,是一只尾隨他到家的奶牛貓。

一只奶牛貓可以在一夜之間把他家收拾得這麽幹凈嗎?

有點詭異,但祝宵卻沒覺得害怕,他總感覺是鄔咎來過。

這不是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,而且這次跟上次的共同點都是這只奶牛貓。

這樣的想法一冒出頭,祝宵就拿出了手機,點開陰陽通。

他發現自己有大半天沒回鄔咎消息了,鄔咎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,聊天界面還停留在他白天說的那句“祝宵,你真行,你等著吧”。

鄔咎總是放這種狠話,祝宵都要習慣了。

不過他又想起來,上一次鄔咎說“你等著吧”,陰陽通就有了“托夢”功能,然後他們就見了一面。

祝宵心念一動,下意識地想到他剛剛那個荒誕的猜想。

他直接發消息向鄔咎求證:【你剛剛在哪?】

鄔咎當然不會說他剛剛去給祝宵端茶送水掃地擦桌子了,要是被祝宵知道了,這又會成為他的賽博案底,他那金燦燦的履歷上決不能有“給祝宵當仆人一天”這一項。

於是他說:【當然是在家,幹什麽,你想我?】

鄔咎說“在家”,祝宵卻不是很相信。

他還是感覺鄔咎來過。

可不管他怎麽問,鄔咎就是一口咬定說沒有。

祝宵隱去了陰陽通的部分,三言兩語將家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趙子睿。

“你的意思是你家進鬼了嗎?”趙子睿搓了搓手臂,感覺有點清涼。

“不,不是鬼。”祝宵將這個詞與鄔咎區別開來,“是鄔咎。”

趙子睿懵道,“那不就是鬼嗎?”

祝宵沒說話。

在祝宵的眼神洗禮下,趙子睿自覺地改了口:“好吧,所以你覺得鄔咎有可能活了?”

這話說出口他都覺得荒誕,趙子睿擔憂地看著祝宵,心說祝宵這麽神神叨叨的,該不會是撞鬼了吧。

鄔咎說過,地府管得嚴,鬼是不能隨便來陽間的。

所以祝宵問:“一般鬼都怎麽覆活?”

從祝宵嘴裏聽見這個問題,趙子睿簡直大跌眼鏡,祝宵此前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鬼,更別提是相信死人能覆活。

“投、投胎?”

“除了這個。”

鄔咎好像很抗拒投胎,之前跟他提了一次反應很大。

趙子睿艱難地轉動了一下他生銹的腦子,“呃,如果你說的是非現實情況的話……附身?奪舍?”

這倒是祝宵沒想過的路子。他不了解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,連投胎都是先前偶然聯想到的。

那只貓……有可能是鄔咎麽?

“不是,你真在想啊?”趙子睿見祝宵真的在思考,不由得詫異道,“這都是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裏寫的,你不會當真了吧?”

“就算真能當真,你又能怎麽樣?”趙子睿說,“難不成找個大師過來做一下法?”

“你認識?”

“認識什麽?”趙子睿頓了頓,反應過來祝宵是在說大師,“當然不認識!”

……雖然他現在真的很想找個大師幫祝宵看看。

祝宵“哦”了一聲,趙子睿以為他放棄了,沒想到接著又是一個問題拋過來:“那你看的小說裏,有變成貓的嗎?”

趙子睿已經無力吐槽,麻木地道:“有啊,什麽都有,變蒼蠅的都有。”

什麽都有?

也許是趙子睿的話讓他受到了啟發,祝宵走在路上的時候,總感覺路上看見的任何生物都有點鄔咎的影子。

路過一條狗,他就開始想,這有沒有可能是鄔咎,因為鄔咎就跟這條狗一樣,看起來不怎麽聰明。

擡頭看見一只小鳥,他也會想,這有沒有可能是鄔咎,因為鄔咎也喜歡穿得花裏胡哨,就像這只鳥身上鮮亮的羽毛。

就連耳邊飛過一只嗡嗡作響的蚊子,他都在想,這有沒有可能是鄔咎,因為鄔咎也是這麽煩人。

抱著這樣的想法,祝宵由著那只蚊子肆無忌憚地在他脖子上啃出了兩個包,都沒有下手打它。

但很可惜,狗就是狗,鳥就是鳥,蚊子再討厭也只是蚊子。

在這只惱人的蚊子準備給他咬出第三個包的時候,祝宵終於面無表情地痛下殺手,讓它就這麽香消玉殞了。

還是那只奶牛貓更像鄔咎一點,但他沒有再看見過它了。

祝宵想了想,那只奶牛貓出現的契機是……他去相親了。

當時鄔咎對他相親反應很大,好像恨不得親自過來破壞一樣。

那他再相親一次會怎樣?

祝宵效率極高,在文件堆裏翻出那天巫家和給他的名片,對著上面的號碼打了過去。

表達清楚再見一面的訴求後,對方爽快地答應了:“沒問題。”

這人也是奇怪,祝宵剛剛提前說好了是去墓園,如果害怕可以拒絕,然而他竟然一點疑義都沒有,不假思索地答應了。

也沒有問他什麽問題,好像邀請別人一起去上墳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。

對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答應得太快,惹人生疑,所以又補充道:“那你給我包個紅包吧,湊個吉利數就行。”

“可以。”

奇怪歸奇怪,祝宵卻並不打算深究,反正他對這人沒興趣,也懶得深究他腦子裏怎麽想的。

掛斷電話後,祝宵的轉賬就發過來了。

鄔興東一看,頓時喜上眉梢。

祝宵給他轉了八百八十八,回頭再讓鄔咎還他八百八十八加六百六十六,算下來他一分不虧,凈賺兩千四百四十二。

“錢賺兩頭,難道我是商業奇才?”

同時他又對祝宵感到很滿意,三個八中間沒有小數點,多麽讓人舒適的數字。

“便宜鄔咎這小子了!”他點評道。

拿了錢,鄔興東辦事效率奇高,立馬就聯系了白管家:“明天‘巫家和’要跟祝宵去墓園,你記得過來,給鄔咎實時轉播。”

白管家膽戰心驚,但還是大膽諫言:“這不好吧,少爺這兩天已經去過陽間了,現在還在冒煙呢。”

“去過了?”鄔興東不敢置信地道,“去過了還這樣?”

白管家:“……”

“沒用,比他老子我差遠了!”鄔興東痛心疾首,“沒事,就讓他再來一趟,他自己看著辦吧。再不行我也不管他了,我自己還有老婆呢。”

-

今天一天鄔咎都在看陰陽通,想問祝宵病好點沒有,不知道怎麽措辭。

他先是在對話框裏輸入“給你煮的姜湯喝了沒有”,但他想想這樣說豈不是等於告訴祝宵姜湯是他煮的,就還是沒發。

然後他把這行字刪掉,改成了“你的病好點了嗎”,正要發送,又突然覺得這句話顯得太關切了些,他可不是這種對著祝宵噓寒問暖的人,於是也作罷。

最後他在對話框裏打出了一句“你怎麽樣了”,終於感覺比較含蓄可以發送了。

就在他dj“發送”的前一秒,祝宵發來了消息。

祝宵:【姜湯你做的?】

鄔咎迅速把他對話框裏的字刪了,開始裝傻:【什麽姜湯?】

然後順理成章地把他剛剛遲遲未發的問候說出口:【祝宵你喝姜湯?你生病了?好慘啊,不會是那個相親老男人傳染給你的吧?我就說這男的不行不正經,早就叫你不要去相親了你又不聽,現在好了吧。那你現在怎麽樣了?】

中間還夾帶了兩句私貨,句句都是鄔咎的肺腑之言。

然而他的肺腑之言全都被忽略掉了,祝宵發來三個字:【別裝傻。】

祝宵這話像是掌握了什麽證據似的,但鄔咎確定自己做得萬無一失——就連廚房他都擦得很幹凈!

於是鄔咎繼續裝:【裝什麽?我又不是那麽無聊的人。所以你到底怎樣了?】

後半句才是重點,他想知道祝宵怎麽樣了。

祝宵終於回答了他的問題,沒有任何隱瞞,也沒問他為什麽要問:【還好,退燒了,比昨天好很多,現在沒有不舒服。】

鄔咎放心了點,在輸入框裏打:【記得按時吃藥】

發送之後,他想了想,又補充道:【我的意思是你別又病倒了!你這周還沒給我上墳呢】

祝宵:【嗯,後天再給你上墳,明天去相親。】

鄔咎久久沒有回覆,盯著這行字連眼睛都沒眨,好像在逐字理解祝宵這句話。

祝宵又要去相親了。

祝宵不僅又要去相親,而且把“相親”排在了“給他上墳”前面。

憑什麽?

鄔咎極其不爽地問:【又跟誰?】

祝宵:【上次那個。】

鄔咎迅速從座位上彈射起來,恨不得馬上彈射到祝宵身邊,搖晃他的肩膀讓他清醒一點。

他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走來走去,一邊走一邊狂按手機輸出:【為什麽還要去?上次不是去過了嗎?我不是說這男的不行?見一面不就夠了嗎有必要再見一面?】

祝宵:【還可以,他說姜湯是他做的。】

祝宵:【他是一個好人。】

“好人?草。”鄔咎罵了句臟話,“這老男人也太不要臉了!”

鄔咎急得想發語音,奈何這破APP根本沒開發出語音功能,他只能拼命打字,手速堪比鉆木取火:【祝宵你真是被人騙了還要幫人數錢,他說姜湯是他做的你就信?你別是腦子燒壞了!!!不準跟他相親!!!】

鄔咎足足用了六個感嘆號,打的時候手都差點搓出火星子。

祝宵對他激烈的言辭似乎沒有太大的反應,他垂下眼,緩緩打出一行字:【相親是我私人的事情,鄔咎,你為什麽在意?】

剎那間,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閃現了一下,但鄔咎沒顧上去深思,他現在忙著阻止祝宵相親。

他強詞奪理道:【這怎麽是私人的事情?你簽了協議要給我上墳的,你跑去跟別人相親,那我怎麽辦?】

祝宵:【不用擔心,我接受了協議,以後也會給你上墳。】

祝宵話說到這裏已經很明白,鄔咎不該有什麽不滿意的了。

鄔咎知道祝宵說到做到,這樣說已經相當於一個很有效力的承諾。

但鄔咎還是非常煩躁,他現在平等地討厭每一個36歲還出來相親的老男人,莫名其妙地橫插一腳,甚至讓祝宵把給他上墳的優先級都排在後面。

祝宵:【困了,我要睡了。有事明天說。】

鄔咎盯著他的回覆,心裏就像堵了一團棉花,怎麽呼吸都不順暢。

“……祝宵,你真的笨死了!”

-

第二天。

鄔興東神采飛揚地跟著祝宵來到鄔咎墳頭,看到墓碑,既不避諱也不害怕,看到鄔咎名字旁邊那行188.88還頗為驚喜地稱讚了句“多麽吉利的數字”。

他還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在墓園裏逛了逛——畢竟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經歷,頭一回逛不孝子的墓地,這種體驗還是比較難得且新奇的。

白管家在十米遠的地方露出了他的職業苦笑——實時轉播這樁苦差事落在他頭上,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麽用文字轉述,所以他帶來了拍立得。

他像個冷酷無情的拍攝機器,保持同一個姿勢和角度,每10秒按一次快門,照片出來成型之後就馬上燒給鄔咎。

白管家站得不算特別近,只能拍到鄔興東的背影,再加上拍立得像素不怎麽樣,鄔咎拿到照片左看右看,還是沒法從這個黑乎乎的後腦勺裏看出這老男人具體長什麽樣。

但他可以從這些照片當中看見祝宵的臉。

祝宵側著身子倚在欄桿上,眉眼溫和地跟對方聊天,那是一種放松的姿態——鄔咎了解他,這是只有在熟人面前才會顯露出來的神態。

“憑什麽”三個字再次浮現在鄔咎的腦海裏。

他和祝宵認識很多年了,這麽多年到現在才不過是一個“熟”字而已,他熟悉祝宵,祝宵也熟悉他。

可是現在,祝宵只跟這個老男人見過一面,就可以到“熟”的境地了嗎?

又是一張照片,他們不知是聊到了什麽,鄔咎看見祝宵對著那人彎起眉眼,露出一個淺淡而溫和的笑。

“……幹什麽這樣笑啊?好醜。”

鄔咎的視線都快把這張照片燒穿了,他將這張照片從頭掃到尾——很好,照片的背景甚至是他的墳頭!

-

祝宵其實是在和鄔興東聊巨額遺產的事——鄔咎留下的遺產太多了,他不知道怎麽處理,至今還沒怎麽動過。

剛好鄔興東是一個律師,接過一些經濟方面的案子,認識許多資產豐厚的大老板,對這方面相對熟悉一些。

就在這時,他的手機像瘋了一樣震動起來。

祝宵打開一看,全是“陰陽通”APP彈出來的消息。

【?你旁邊那男的是誰】

【你對他笑什麽?】

【你還帶他來我墳頭?】

【服了,真是死了都給你氣活了!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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